性与城市


我们的时代永不缺乏那种一句话唤起人无限遐思的大师。不论其专业领域成就如何,至少,这类人已经牢牢掐准时代的脉搏,像情场圣手懂得如何撩拨怀春少女心弦一样,教大众爱得发狂。

《三联生活周刊》041213:建筑师库哈斯说他设计的中央电视台新大楼所有的摩天大楼都是垂直向上勃起,以显示其阳具般的威力。我向来反对男性中心主义,所以我的摩天大楼是一个单性生物,它折叠向上,然后扭转回来,插入自身,从而可以自我繁殖,生生不息。

这样的话语具有十足的幽默效果,尽管说话者那样的一本正经且中气十足,但还是让我忍俊不禁。我首先想到一种生物叫猪肉绦虫,该寄生虫雌雄同体且全身无数生殖器官,随时可盘旋缠绕,“插入自身”,从而“自我繁殖,生生不息”。可惜库哈斯未曾想到早已身体力行反对男性中心主义的猪肉绦虫,否则央视新大楼将更为精彩绝伦。

从中国到全球(这个名词或许确切来讲是指西方,尤其欧美,尤其美国)媒体,史无前例的规模庞大,数量众多,这当然是“自我繁殖,生生不息”的结果,是以不难明白为何媒体中弥漫的力比多也是史无前例的浓重。窥淫者找到同好,暴露癖成为英雄。白天,听到看到的“性闻”令人们倍感自由,公开谈论“性事”则是他们具有勇气和力量的证明。夜晚,他们却开始焦虑,焦虑自己在性上的不达标不入时,男人不够硬,女人不够挺,等等诸如此类。

从压抑走向泛滥,从躲避走向利用。半个世纪前的麦克卢汉就已经看到并且描述,他身处的工业社会里,汽车被普遍地看作阴茎的象征,坚硬、富有力量感和速度感,同时又是子宫的象征,提供庇护和包容。时至今日,一件商品假如不被涂抹上性的色彩,似乎就不知道如何做广告了。

鲍德里亚说:“女性通过性解放被‘消费’,性解放通过女性被‘消费’。……性欲是消费社会的‘头等大事’,它从多个方面不可思议地决定着大众传播的整个意义领域。一切给人看和给人听的东西,都公然地谱上性的颤音。一切给人消费的东西都染上了性暴露癖。当然,同时,性也是给人消费的。”

而今,在我们城市里对普通居民而言毕生最大的一件消费品:房产,乃至建筑,也开始“谱上性的颤音”。而且常被冠以“革命”或“解放”之名。

其实除去春宫图,难道我们没有其他有想象力的叙事方式了吗?

比如,这种始于自身又归于自身的东西,很容易让人想到一条从自己尾巴开始吞噬起的蛇,想到莫比乌斯带或者克莱因瓶。一个没有内外之分的、只有一个面的“瓶子”,这难道不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吗?

据称,已经有人制作玻璃克莱因瓶出售,并宣称:

  1. 四维空间中的克莱因瓶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而这些玻璃克莱因瓶看得见摸得着。
  2. 由于采用了单亏格拓扑面,克莱因瓶具有内置的把手,却不增加成本。
  3. 可以微波加热,无需电池,无需担忧千年虫。
  4. 玻璃克莱因瓶可以转换为超过1023尔格的能量,ACME免费提供需要的转换方程。
  5. 玻璃克莱因瓶的原产地星球富含二氧化硅,无需担心为了生产该产品需要砍伐热带森林、深挖矿井或到南极挖石油。
  6. 玻璃克莱因瓶绝不包含磁单极子。
  7. 请不用担心罗仑兹收缩(狭义相对论效应),玻璃克莱因瓶在任何参照系下面都不改变拓扑特性。
  8. 玻璃克莱因瓶没有使用昂贵的钯化合物,因此几乎没有引发室温核聚变的可能性。
  9. 绝对只有一个洞,ACME的质量监督员会仔细检查每一个产品,请放心!
  10. 如果你在瓶口放一个Maxwell妖,可以任意践踏热力学第二定律。
  11. 如果要在玻璃克莱因瓶上绘制地图,请准备六种以上的彩色颜料,四种是不够的。


这难道不是无涉于性的很好广告词吗?

香港有部向粤语片致敬的电影《金装难兄难弟》。主角是从现代回到六十年代的“后现代艺术片”导演“王晶卫”,在六十年代执导了一系列没人能看懂的电影,摄影机前,几个演员面无表情如走马灯般穿梭,导演大点其头,赞道:

“好!好!极好地表现了后现代状态下,城市人的焦虑与疏离……”

某处某人问:“导演,你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导演:“……啊?其实,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冒冒失失问一声:“对不起,库哈斯大师,你在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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